彼岸水影

※鮮網專欄指定文


濃霧鮮明的染上整片暗紅
空氣中瀰漫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息

如血般的緋紅身影在戰場上傲然佇立著
少年淡淡的一笑，冰冷的眼眸中不帶有任何感情

「已經，沒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事物了…」

甘寧愕然無語的凝視著凌統
沾滿血跡的面上，雙唇微微的動作著

「…除了這條命以外」

那冰冷的笑容，在甘寧眼中美得令人背脊為之凍結



Red Illusion－深緋－



凌統在出師討伐山越的大會上殺傷了人

而且還是吳國的督官

那個叫做陳勤的督官，不知何故與凌統起了衝突
一開始凌統也只是口頭上的爭執，並沒有認真應付

然而，當陳勤的口中開始辱罵凌統的父親時
凌統的心中彷彿有根線被狠狠扯斷了一般

失去理智的凌統因四周的驚叫聲而回過神來
眼前倒在血泊中的陳勤，以及耳邊人們的騷動
在凌統的心裡，全都充斥著不可思議的虛幻感

只有手中染血的劍，啪搭啪搭的血珠滴落的聲響
異常清晰的回響在自己耳邊

過幾天後，陳勤還是傷重不治
前去弔喪的凌統，在陳勤被遺留下來的孤兒眼中看到了憎恨
那是自己，過去憎恨著甘寧的自己


－－是誰曾經說過，我還沒有被亂世所宣染同化？
然而，在不知不覺中，我的雙手，已是染滿鮮血的污穢不堪－…


震驚的內心湧起強烈的罪惡感，凌統如逃離般的奔出了陳勤家
當晚，獨自一人衝進了山越亂賊如雨般的箭陣中



當手下慌忙給都督周瑜通風報信時，甘寧剛好就在旁邊
一得知此事，甘寧立即向周瑜提出由自己去解救
事態緊急，未及稟報吳主孫權，周瑜只得下令先由甘寧

獲得首肯，甘寧即刻牽了一匹馬，疾馳往山越的本營而去

當甘寧單驅趕至時，現場已是一片死寂
深藍的星空中，只有那一輪緋紅的新月，隱隱約約的照亮戰場

「…呿！喂！凌統！！還活著嗎？喂－－！！」

跳下馬，心急如焚的甘寧連拴上馬繩都忘了
提著愛用的霸海，奔走於屍橫遍野的戰場上
一心一意只盼著能看到平安無事的凌統

「凌…！！」

當甘寧於丘陵上發現凌統時，心裡的喜悅才湧出
很快他就發現，那丘陵四周散落的屍體，恐怕都是山越的吧

－－全部，都是凌統一個人解決的？

想到這裡，心下一陣莫名的顫慄
原本腳下急促的步伐，緩慢了下來，在凌統前方停駐

背後森然的月光照耀下，孤立的身影
滿身血跡立於屍體間的凌統
在發現甘寧之時，朝著他面露微笑

令人目眩的笑容中有著虛無的絕美

「…你在想什麼！？」

甘寧被凌統的姿態震懾住，甩去自己內心莫名的內疚與刺痛
衝到凌統面前，抓起凌統的右手，衝著他吼叫般的問

「…以死謝罪」

語氣裡不帶任何感情的淡淡說著
凌統雙目失去焦點的看著遠方
然後將眼神移到甘寧的右手上

那隻殺了自己父親的右手，正抓著自己的右手
凌統看著甘寧的手，漠然地在腦海某處想著

「你這傢伙…」

甘寧的一雙劍眉，憤而挑起，用低沉的聲音說

「你想逃嗎？」

平日要是聽到甘寧那麼說，鐵定氣得跳起來跟甘寧大戰
但是如今的凌統卻只是無力的垂下頭，薄唇喃喃地說

「…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這條命…」

失去的事物太過重要，重要到凌統再也沒有其他可替代
愣了一下，甘寧眉頭皺在一起，表情凝重起來

「你只是膽小！！」

看不下去如此自暴自棄的凌統，甘寧用力抓住凌統的兩肩

「不過是殺了一個人而已！」

聽到甘寧這麼說，凌統一震，猛地一抬頭
面上浮起扭曲的笑容，咬牙的瞪著甘寧

「殺了一個人而已…？
哈哈！是啊，對你來說殺人根本不算什麼吧？」

聞言，甘寧放開凌統，凝視著凌統的臉
沉默許久，甘寧提起霸海，面露複雜的神情

「…是啊，我殺了很多人，用這雙手，這把刀」

將刀轉了一圈，指向凌統，平淡的開口

「…包括你的父親」

「別說了！！」

甘寧的話引起了凌統強烈的反彈
凌統近乎嘶吼的舉起右拳，往甘寧臉上揮去
然而揮出的拳頭被甘寧一手抓住，用力一拉
失去平衡的凌統順勢跌進甘寧的胸前

凌統抬起頭對甘寧怒目相向，還想說些什麼
還沒能說出口，甘寧就先開了口，怒吼著

「所以說就算被你殺也無所謂？別開玩笑了！」

凌統像是被甘寧的態度嚇到一樣
張大的雙眼，只是愣愣地盯著甘寧

「我說過我不會道歉，而且我也還不能死
所謂的以死謝罪只是一種逃避！」

凝視著越說越激動的甘寧，凌統臉上的表情開始起了變化

「不管用什麼方法，就算爬在地上也要活下去
遍體鱗傷也要再一次站起來，為了自己所信任的事物
背負著罪惡卻還是要朝著自己相信著的道路前進！
為了你父親、還有所有曾經為這個國家付出生命的人！
這才是真正的贖罪，真正的懺悔，不是嗎？」

凌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低聲唸著甘寧的名字

「…甘寧…」

右手用力拍向凌統的胸口，甘寧浮現出難以形容的表情

「真正恐怖的…是認為自己已經沒有可失去之物的，那顆心」

笨蛋甘寧臉上那麼深切的表情，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不知道凌統心理想法的甘寧，繼續未完的話

「…活下去，然後用你所能想到的方法來贖罪…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說完，停頓好一會，當合起的雙眼再度睜開時
甘寧褐色的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溫柔

「我用這雙手殺了你父親，就要用這雙手來保護你」

凌統震撼的張大眼望著甘寧，很快的別過頭
全力抑制，但仍然顫抖著音調的說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他不需要殺父仇人的同情
那只會更加讓自己覺得有如喪家之犬的可悲

「不是同情！…不是…同情…」

甘寧激動的大叫，然後垂下眼，看著地面
像是不知該從何說起的，摸摸自己的後腦杓

「…最早，只是覺得你很麻煩，難以捉摸」

在這個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的亂世中
甘寧一向是抱持著毫不在乎，得過且過的態度活過來的
在投靠吳國、遇到凌統之前，他不曾有過心動的感覺

「但是…漸漸地，我覺得無法丟下你不管」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以如此強烈的感情面對自己
凌統眼中那如烈火燃燒的憎恨，在甘寧心中種下了火苗
當察覺時，那星星之火，已燎原成災

激烈的恨與愛的界線，模糊不清的失去象徵意義

「我不太會說話…不過…我是第一次有那麼想保護一個人」

初次聽見甘寧真摰的告白，凌統蒼白的臉上升起一抹淡淡的紅
不好意思的抓抓後腦杓，甘寧有些難以啟齒的說

「…總之，我想說的是…在你殺了我以前我是不會讓你死」

甘寧說完，兩人互相凝望著，凌統的眼波不斷流轉著
打破沉默的空氣的，出乎意料的居然是凌統

「…哼…那還請你多加油啦」

凌統抬起手拍拍甘寧的肩膀，嗤笑道
然而這次不再是冰冷無情的音調
而是回復凌統一貫輕佻的語氣

「…凌」

甘寧這才真正鬆了一口氣，開口想去搭凌統的肩膀
一個轉身，凌統閃了過去，甘寧差點沒跌倒

「…回去吧…既然我死不了，還得去向小主公謝罪」

露出一臉麻煩的表情，凌統甩甩手，伸個懶腰
甘寧無可奈何的揚起嘴角，跟著凌統的後面走

「你的馬呢？」

兩人並肩走了一段路，看到甘寧騎來的那匹馬
牽過馬，甘寧隨口問了一句

「死了」

寥寥幾句，凌統簡單的交代過去
但是其中發生過的激烈交戰，卻彷若躍於甘寧眼前

「…坐我的馬吧」

拉過韁繩，甘寧擺個手勢要凌統騎上去

「…我不累，用走的就好」

凌統斜眼瞄了甘寧一眼，扭頭丟下一句

「少胡說了！你的腳明明就在發抖」

不管凌統的武力再怎麼強，就算他獨自解決了整群山越
然而畢竟那是由於一時的衝動，再加上年輕氣盛的結果
如今整個人都鬆懈下來，要再提起力氣卻是沒辦法了

「吵死了你，笨蛋甘寧！」

不過凌統那死鴨子嘴硬的脾性還是冒了出來
甘寧面上青筋抽動，用力甩掉韁繩，大步走到凌統面前
在凌統還沒能反應過來前就把他一把扛在肩上

「上去」

疲累的凌統，被甘寧硬是推上了馬
然後甘寧再跨上去，坐在凌統的後面，駕馭馬匹

「可惡的死甘寧！…混帳！等我回復之後你就等著瞧！」

也許是真的累了，雖然嘴裡不斷的罵著
凌統只是乖乖的坐在馬上，由得甘寧在身後駕著馬

為了顧及凌統的體力
甘寧不疾不緩的驅使馬兒漫步在月光下

「…小主公一定會很生氣吧」

「嗯？…大概吧…不過他一向對你都很好說話的」

「……」

有一搭沒一搭的交換著沒什麼意義的對話
背後甘寧的心跳及體溫，像是催眠的安心感
在規律的振動下，凌統感到眼皮越來越沉重

紅色的一彎新月，在黑夜中顯得特別妖異
心裏的黑暗，依舊在深處隱隱作痛著

不過，現在凌統只想閉上眼睛，什麼都不去想

也許…有一天…有一天…

頭靠著甘寧的胸膛
凌統放手將意識沉入那紅色的幻景中
在一片紅月照耀下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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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給Duck大的777HIT指定文

這個叫暗黑文…？(妳問誰啊？)
對、對不起，不夠暗黑^^bb
可是這樣就是我暗黑的極限了(倒)
而且結尾還語焉不詳XD